據有關媒體報道，昨日，某頭部公眾賬號信息服務平臺更新《XX公眾平臺運營規范》，其平臺上的公眾賬號提供與數字藏品二級交易相關的服務或內容的，將責令限期整改、限制賬號部分功能或永久封號的處理。事實上，早在今年三月末，該平臺即關閉了一大批開展數字藏品交易的小程序，并封禁了一批NFT、數字藏品平臺公眾號。這一備受關注的新增規范，應如何理解？性質和效力如何？該規范將對開展數字藏品寄售服務的平臺產生何種影響？今天，颯姐團隊就和大家聊一聊。

一、新規出臺的背景

自進入2022年以來，NFT數字藏品的公眾號和小程序等在某公眾平臺上已經經歷過兩次大規模封禁，如果我們仔細地觀察微信的封禁理由，可以一定程度上反推監管機構對數字藏品的監管態度之變化。

某公眾平臺的首次封禁在2022年3月末。事實上與隨后的封禁潮相比，3月的封禁力度是最小的。颯姐團隊曾經根據網上流傳的被封公號名單挨個檢索發現，3月封禁的理由似乎大多都是：“由用戶投訴并經平臺審核，存在未取得法定許可證件或牌照，發布、傳播或從事相關經營活動的行為，賬號已被停止使用”。從表述和封禁方法來看，此次封禁針對的其實主要是違法行為明顯、資質情況較差的一些平臺。而從大環境上看，3月的NFT數字藏品封禁是整個行業風險初現，并首次明確被監管機構所直視，釋放出明確信號：在NFT數字藏品尚未確定法律性質的當下，首先需要防控的是金融風險。

第二次大規模封禁則是在4月初，從時間上來看與三月事件比較接近，通過檢索封禁理由我們發現，其大多表述為：數字藏品屬于平臺未開放領域。在此次大規模封禁中，該公眾平臺封禁的力度和數量也有所上升，且其中不乏一些玩家眾多、知名度較高的NFT數字藏品平臺。據不完全統計，此次封禁波及的較有知名度的平臺約有十多個，還有不少平臺公眾號雖未被封禁，但收到了某社交軟件平臺要求限期提供區塊鏈備案等行政許可資質證明的通知。此次封禁時，正是數字藏品平臺的發展勢頭良好，各類數字藏品平臺大開二級市場、藏品價格飛漲甚至超過合理范圍的時候。

最后時間來到6月20日，該公眾平臺直接修改了自家的平臺運營規范，明確表示：“禁止數字藏品二級交易市場。”我們可以看到，隨著時間的推移和5月中旬爆發的一系列數字藏品大規模虧損、境外加密資產崩盤、StepN清退等事件，該平臺運營方已經在實踐中評估了NFT數字藏品行業現有的風險，并劃出了紅線：禁止二級交易，嚴控金融風險。我們可以看到，此次事件已經不再局限于對中小型NFT數字藏品平臺重拳出擊、局部封禁，而是通過發布運營規范的形式明確釋放信息。用法律語言來說，就是完成了從“個案”到“規范”的轉變，這可能在一定程度上預示著，針對NFT數字藏品的監管規范已經快要到來。

另外，我們也要注意到，該公眾平臺的運營規范不是具有法律效力的規范性文件，雖然對未來可能到來的監管預測具有重要參考價值，但目前來看還無需過分緊張，至于該平臺規范的效力以及違反該平臺規范可能會有的后果，我們下文為大家細細分解。

二、新規該如何理解？

我們先來看看《XX公眾平臺運營規范》新增的與數字藏品二級交易相關的行為規范。新增內容規定在該規范第3.24條之中，內容如下：

“虛擬貨幣及數字藏品交易行為。賬號涉及虛擬貨幣相關的發行、交易與融資等內容，例如提供交易入口、指引、發行渠道引導等，包括但不限于以下類型：3.24.1 虛擬貨幣與現實貨幣、虛擬幣與虛擬幣之間的交易和兌換業務；3.24.2 為虛擬貨幣交易提供信息中介和定價服務；3.24.3 代幣發行融資以及虛擬貨幣衍生品交易。賬號提供與數字藏品二級交易相關的服務或內容的，也按照本條規范進行處理。處罰規則：一經發現此類違規行為，微信公眾平臺將根據違規嚴重程度，對違規公眾賬號予以責令限期整改及限制賬號部分功能直至永久封號的處理。”

如何理解上述規則？

其一，對于直接在該平臺的公眾賬號項下開展數字藏品二級交易業務的，賬號可能被該平臺認定為嚴重違規，進而被限期整改、限制功能，甚至被永久封號。

其二，對于為數字藏品二級交易提供信息中介和定價服務，提供跳轉至數字藏品二級交易經營方所運營的APP或網站的鏈接、入口或進入該等APP或萬盞的指引，為數字藏品二級交易經營方提供營銷宣傳、付費導流的，按照上述規則，違規程度可能較直接提供二級交易市場較輕微，相應處罰也因更輕。

但違規程度認定的標準、程序仍然由該平臺決定，處罰規則的“裁量權”同樣在平臺手中，因此，前述為數字藏品二級交易提供各類服務的賬號，仍然可能被予以責令限期整改及限制賬號部分功能直至永久封號。

三、新增規范的性質和效力

從性質上來看，《XX公眾平臺運營規范》系該公眾平臺運營者與微信公眾號運營者之間簽訂的協議，協議雙方為平等的民事法律主體。

很多老友們可能會質疑，該規范將可能導致與數字藏品二級市場相關的任何服務都無法在該公眾平臺開展，結果可能是大量收藏業務經營者將相關業務條線停掉，或不得不割舍該平臺的大量用戶和流量，而轉移至其獨立開發的網站、應用程序等。問題是，既然監管部門對數字藏品二級市場暫未作出明確規定，那么公眾平臺運營者做出本文所討論的一系列限制是否合理？

既然該《運營規范》并非監管機構制定，是否就對公眾賬號運營者沒有約束力呢？對于合同效力的判定，根據《民法典》第153條，“違反法律、行政法規的強制性規定的民事法律行為無效。但是，該強制性規定不導致該民事法律行為無效的除外。違背公序良俗的民事法律行為無效。”

第一，從現有材料來看，并未發現前述《運營規范》相關法律規范違反法律、行政法規的強制性規定。

從主體性質來看，本文討論的XX公眾號平臺屬于公眾賬號信息服務平臺，使用該公眾號平臺提供數字藏品相關服務的賬號運營者，屬于公眾賬號生產運營者。（見國家互聯網信息辦公室制定的《互聯網用戶公眾賬號信息服務管理規定》第22條，公眾賬號信息服務平臺是指為互聯網用戶提供公眾賬號注冊運營、信息內容發布與技術保障服務的網絡信息服務提供者。本規定所稱公眾賬號生產運營者，是指注冊運營公眾賬號從事內容生產發布的自然人、法人或者非法人組織。）

值得注意的是，根據《互聯網用戶公眾賬號信息服務管理規定》，公眾賬號信息服務平臺應當履行信息內容和公眾賬號管理主體責任，建立信息內容安全、生態治理、網絡安全等管理制度，并依據法律法規和國家有關規定，制定并公開信息內容生產、公眾賬號運營等管理規則、平臺公約。另外，前述《運營規范》3.24中的處罰規則也未超出《互聯網用戶公眾賬號信息服務管理規定》第19條規定的對違法違規賬號可采取處置措施的范圍。

第二，該條規定是否違反公序良俗呢？在深圳某軟件開發公司與深圳某科技公司等壟斷糾紛案（(2017）粵03民初250號民事判決書）中，深圳市中級人民法院認為，“被告制定并依據《服務協議》和《運營協議》對XX公眾號運營主體進行管理有利于保障廣大微信用戶的利益和互聯網公共秩序。……XX公眾號作為向廣大互聯網用戶開放的平臺服務，其運營和使用行為不僅牽涉到作為運營方的被告，以及作為使用方的原告的利益，同時也牽涉到廣大XX用戶的XX使用環境以及互聯網公共秩序。XX公眾號的注冊運營行為如果不加約束，則可能會對其他XX用戶正常使用微信軟件產生影響。被告作為XX公眾號平臺的運營方，不僅要保證XX公眾號用戶正常使用XX公眾號服務，同時也承擔著維護廣大微信用戶的良好使用環境和XX公眾平臺正常使用秩序之責任，涉及一定的社會公共利益。互聯網行業的信息傳播具有速度快、影響范圍廣的特點，客觀上要求互聯網公共平臺的管理者對平臺上的運營行為采取必要的事前規范與事后救濟措施。《運營規范》和《服務協議》正是在此基礎上與所有XX公眾號用戶事先做了約定，明確禁止公眾號用戶干擾、傳播、發表、傳送騷擾信息，……。前述約定有助于避免廣大XX用戶免受未主動關注的公眾號之信息干擾，保障XX用戶接受XX相關信息之自主選擇權，對于維護健康的XX使用環境具有必要性和積極意義。”

該判決認為，原告涉案XX公眾號違反了《服務協議》和《運營規范》中的多個約定，被告對其實施封號不僅具有合同依據，也是被告作為公眾平臺運營方，保護廣大XX用戶不受垃圾信息的反復騷擾，維護XX公共秩序的職責所在，具有積極意義。

回到本文討論的條款。從在去年9月十部委聯合發布《關于進一步防范和處置虛擬貨幣交易炒作風險的通知》（銀發〔2021〕237號）到今年4月三協會發布的《關于防范NFT相關金融風險的倡議》可以看出，數字藏品炒作、洗錢、非法金融活動等風險隱患一直為監管部門關注。

降低數字藏品的流動性，不為數字藏品提供二級市場流動機制，從平臺管理角度去抑制數字藏品的投機屬性，應該說，是符合當前監管機構關于嚴防利用數字藏品炒作、洗錢、非法金融活動，保護消費者的態勢的。

那么，就此來看，認定《XX公眾平臺運營規范》違反公序良俗是較為困難的。鑒于申請使用XX公眾號服務的公眾賬號運營者需閱覽并同意遵守該運營規范中的全部規定，因此，通過其平臺公眾賬號運營與數字藏品相關業務的主體，知道且應當知道相關約定，其在該公眾平臺的運營行為與發布內容應當遵守《運營規范》，若違反該規范，則應承擔其中約定的不利后果。

寫在最后

前文我們已經提到，當前中國國內的數字藏品平臺已經出現了較大的金融風險，不少NFT數字藏品平臺大肆野蠻開放二級市場炒作數字藏品，在監管缺位的情況下，導致數字藏品交易中不僅隱藏著非法集資、集資詐騙的風險，甚至洗錢、涉賭涉黃的情況也已經出現，嚴重危害了金融秩序的穩定和其他社會法益。當前由于疫情影響，我國經濟發展已經出現放緩的趨勢，此時監管機關一個最重要的任務就是保障金融穩定、維護金融安全，NFT數字藏品二級市場的開放已經嚴重威脅到了我國的金融安全，打擊二級市場也就成為了當前監管機構努力的方向。

此時我們還是要說一句老生常談的話：數字藏品在我國，目前主要是作為文化數字化、發展文化產業、促進文化創新的工具和成果，而絕非是一個金融產品。二級市場雖然能為平臺短時間內帶來高昂的收入，但其中的風險不僅巨大且是難以預測的。讓文化的歸文化，金融的回金融，也許才是中國NFT數字藏品市場的終極歸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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